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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狱中来信。

  • 你说没对象你媳妇造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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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20/8/4 16:12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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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,
儿子走出很远,母亲在后面喊:“石头!石头!都入冬了还穿那么薄!”

儿子头也不回,但肯定听见了,快步逃出他妈的视野。

他穿的是昨天舅舅来送的一套小西服。他喜欢班里一个女生,这小西服多帅呀,冻得嗖嗖的他也不能回去换。

母亲何尝不知道。每次那姑娘从门口走过,石头都探着头出去喊:“XX好,XX坏,XX是我的裤腰带。”XX是那姑娘的小名儿。

还有一次他把人家堵巷子口,说此路是他开,此树是他栽,叫姑娘留下买路财。石头妈把他骂回去了。

石头最烦他妈掺和事儿。15岁的男孩子,如果还被自己妈管着,那是耻辱,是当不了“黑社会老大”的。

下雨送伞,回家晚了上学校来瞧,都丢他的脸,让他觉得自己不是男子汉。

石头成绩也差,考试时抄别人,别人不让抄,他就把人打了一顿。班主任叫他请家长,他说没家长。班主任只能去家访,母亲气得直发抖。

班主任走后,母亲一声:“石头!”他翻个白眼儿。

“石头,你学习不是为了我……”一万字的滔滔教诲刚说个头,就被石头堵上了:“既然不是为了你你管个屁啊!”

“你既然成不了材,至少得成个人吧?!”

“我不是人吗?我在你眼里是猪吗是狗吗是畜生吗?”

他箭一样嗖地跑出去玩了。

2,
母亲给弟弟打电话,哭。

弟弟说:“这孩子,得吊起来打。”

“别说打了,我叫他罚跪,他一把给我搡到门框子上,我头磕得疼了几天。”

“无法无天了还!”

姐弟俩说了一会儿,弟弟为她的晚年担忧,叫她再找一个人。她说不好找,石头已经是半大孩子,将来娶媳妇盖房子,啥都要花钱,外面的男人也不是傻子。弟弟说要不给她前夫那个短命鬼烧烧纸,念叨念叨,叫他把他儿子管好。她说,哪回都念,一点用都没有,人都管不好,鬼还能管得好?

说话间石头回来了,看样子是刚到坝上游过泳,裤子上印着里面三角裤头的湿印儿。母亲把眼泪抹了一把,变出一张日常的恨铁不成钢的脸。她把电话挂了,吆喝儿子:“那大坝说放洪就放洪,你不想要命是吧?”

石头理也没理,栽到自己屋里去了。屋子很小,他趴床上用脚把门踢上。

3,
石头不成器,亲戚都帮着想办法。有人说送去当兵,有人说送去谁谁那儿学手艺。

母亲觉得当兵是个好出路,但他有脉管炎,体检不合格。

没办法,临近高考,他不想读了,母亲把他送去一个熟人那儿学厨师。

过两天熟人打电话来:“石头不愿意干,嫌厨房热。”

他自作主张去学修车。学了几天,说厂里借口他连驾驶都不会,只让他干跑腿的活儿,他得去考驾照。

“考驾照多少钱?”

“两千。”

母亲咬牙给了。半个月后打电话问他考得怎么样,他说:“啥考得怎么样?”

母亲顿了顿:“那两千块钱呢?”

他说:“打胎用了。”

母亲还想接着问是怎么回事,石头已经开始烦躁。他发牢骚说怎么人家的妈那么厉害,是院长是校长是大款,他把话说了一半就把电话挂了,那意思是你又想来跟我吵架?我不找你的事儿就不错了。

4,
母亲决定再不给他一分钱。是人是鬼他自己混吧,混成啥样是啥样,在外头被人打瘫了揍残了回来她养着。

石头要不着钱,渐渐地也不再打电话回来。

母亲老了,腰痛耳鸣的情况经常冒出来,在小镇上当环卫已经力不从心。她们环卫分两个班子,一个班子早上4点钟起来打扫街道,另一个班子从早上8点钟接班到下午6点钟下班,一整个白天都在路上巡视,捡垃圾。以前母亲干的是早上那一班,这样白天她还能打点别的工。现在起不来那么早,笤帚也挥不了那么快,只能干白班。白班也累,有回风大,她追着一个破塑料袋跑,跑出很远也没撵上,人瘫了一样坐路边休息,就望着那个塑料袋,在空茫而惨白的天空浮着。

她已经老得不再觉得那个塑料袋戏谑,而是她认了命,它喜欢浮着,那就浮着吧,总要落下来的吧。随便落到哪儿,她碰到了,捡上就是。

她弟弟来看她,说50岁的她看上去跟70岁似的。

她知道是什么把她的骨头抽走了,是石头。石头让她的生活没了热情,没了指望。

养这个孩子,她付出不比别人少,宠爱没比别人小,却得个这样的儿子,她也懒得向谁发出诘问。可能注定了是她的罪,她受着。

5,
石头换了不下20份工作,样样都不行。碰到一女孩喜欢他,也挺有本事的,把他弄到电信去当接电话的客服。他干了三个月,说打电话来的人个个像大爷,他不伺候。就这样一个最像样的女朋友也丢了。

日子就这样过着,过着,生命显得没完没了。

母亲在一个清晨接到公安局的电话,问她是不是饶石头的家属。

母亲心里一沉:“是。”

对方叫她带上衣服和钱过去一趟,石头被拘留了。

母亲再问,对方叫她来了再说。声音冷硬。

母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过去的,头晕眼花,坐了俩小时的车,问路时别人给指路她也记不住,走两步又问,像一只爬行动物。

终于到了局子里,才知道石头因为打架导致别人重伤,估计要判刑。一个女民警叫她着手请律师,还说最好赶紧去找受害人求情,人家的谅解将来很重要。母亲要见石头,警察说拘留期间不能见。母亲说别判刑,我去找受害人,警察又说判不判刑不是我们的事是法院的事,母亲本来脑子就懵,被普了一场法更懵。整个一下午就弄明白一件事:警察管抓人,检察院管批捕,法院管判决,监狱管执行,这都是不一样的部门。

6,
母亲夜里宿在街头,第二天去找律师,律师费贵得不可思议,她问能不能便宜点,对方叫她干脆去找免费法律援助。她找到了法律援助,人家问了她的情况后说,您经济困难也没困难到杠杠上,您儿子又没有残疾,怕是这个申请批不下来。

母亲的眼泪一大颗落下来。

她说:“其实他不是我儿子。”

对方投来疑惑的一瞥。这一眼让她有了说下去的勇气。她开始滔滔地讲,她年轻的时候稀罕一个男人,这男人离婚,一个人带着才一岁多的石头。石头小时候不开窍,别人用玩具打他的头他都不躲,一直打到流血。他亲妈觉得孩子脑壳有问题,回来看得少,后来自己结婚了就一眼再没来看过。

她从此把石头当自己的孩子养,见他开窍晚,爹又疼他,她发誓自己不再生小孩,免得心生偏颇。她还家家户户的讨好、送礼,叫他们不要讲自己是继母,免得石头知道亲妈不要他。等把石头带到9岁,男人得病死了。这时她已经不年轻,啥也没有,只剩下一句男人的遗言,叫她把孩子带好。她就揣着这句遗言千辛万苦地带啊带啊,结果还是带出了个不好的孩子。

“孩子亲生母亲呢?”

“听说后来嫁了个有钱人,现在在外国。”

一个好心的女孩说帮她去申请。不管能不能批下来,叫她先去找受害人家属。

“好,好。”她握着女孩的手,觉得双膝发沉,想跟她下跪。

7,
母亲找到了受害人的家。她没想到这个家也是一贫如洗。从破纱门里看进去,一个老太太坐在轮椅里,老得失去了形状,不知是不是还有呼吸。她再凑近一点儿,冒出来一张凶悍的女人脸:“谁呀!”

母亲老老实实地把买的瓜果放到地上,说自己是谁谁谁。

女人说:“滚出去!”

母亲说:“求求你原谅我们家孩子,都是孩子的错,都是我的错,是我没教好,我赔你们什么都可以……”

“赔?”女人“吱啦”一声将纱门拉开,把她拽进来,一把推到一面墙跟前:“你的儿子是儿子,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是吧?!你看看他屋这满墙的奖状!我儿从小到大就没考过第二名!上大学拿的最高奖学金,就因为骑自行车没靠边儿,碍着你们眼了,他们三个人就把我儿子打瘫了!瘫了!就算你儿子不是带头的,但是他是不是出手了!他也是凶手!”女人嚎啕大哭起来,又推她,叫她滚,叫她去死。

母亲被推得像弹球一样在人家不大的房间里磕来撞去,眼冒金星。隐约中看到了那个少年的相片,多么清秀的一个孩子,在阳光下抱着篮球笑得活力四射。那也是母亲理想中儿子的形象,每次看到别人有这样的儿子她都羡慕得要死。现在她被推搡着,殴打着,她希望肉体再痛一些,抵消心里的痛。虽然她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育之苦,但她也是一个母亲,她有权力想象自己有一个什么样的孩子。

最后她被像一团垃圾一样丢出去。带去的瓜果都被那女人碾烂了,西瓜瓤子像带着血的碎肉一样溅得到处都是。

8,
母亲决定不再替石头奔走。

她回镇上继续当她的环卫工,每天晚上给亡夫点一支香。

她弟弟说,不给孩子找律师也不行啊,总得有个人替她跑路吧,签字吧,上庭吧。

剩下的事都是她弟弟在跑。几个月后判决结果下来,4年。

在这几个月里,她发现自己的听力越来越昏,牙齿也一颗接着一颗地松动。她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,她顺从地忍受着,这不过是在年龄带来的很多无法挽回的缺陷上一条一条往上加罢了。她觉得自己的大限已经不远。人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太多力气去问为什么,答案在命运的挫磨中变得一点都不重要。

但她毕竟还是一个母亲。

一天晚上下班回来,母亲在房中枯坐了几个小时,然后拿起笔,给石头写了一封信。

她把当年的情况都写了下来,最后说,孩子啊,当妈看到你打残的那个大学生的相片时,妈心里想,这要是我的儿子,我也是杀人的心都有。所以妈决定不再求人家的原谅,这件事任何当妈的都没法原谅。现在我没卖房子,我还有一口气,头顶得有片瓦。等妈这口气咽了,这个房子我就卖了赔给人家。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你出来?妈虽然没有生你,但养了你,没有把你养好,是我对这个社会有罪。你在里面服刑,妈在外面服刑。

母亲把信整整齐齐折起来,到邮局去寄。在填地址时,她发现自己不会写“监狱”的“狱”字,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是很陌生也很遥远。而今她要亲手写下来,看上去总像哪里不对,很不真实。

9,
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,母亲下班后在楼道里费力地脱去雨衣,她看到信箱里有一封信。

拆开信读完第一段,她就哭了。

石头说:“舅舅告诉过我,我犯事后他去找我亲妈那边的人,我爸那边的人,没有任何人管我。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。

妈,请你一定不要太辛苦,请你一定要等到我出狱,我们的母子缘分这一生还没有尽,我要给你养老,求你给我这个机会。

求你等到我重新做人的那一天。

求你允许我重新做你的儿子。”

母亲把信拿到亡夫的相片前读了一遍又一遍。一共三页,写着他点点滴滴的记忆和忏悔。他还记得15岁那年他穿着小西装跑掉时她在后面喊他加衣服,后来他冻感冒了也不敢吭气,自己扛过来的。他说他是爱她的,以前不懂,现在悔断肝肠。他说房子等他出狱就卖掉,赔给受害者家属,他出去打工,到时候带着她,走到哪里都带着她。

母亲把蜡烛点起来,香也点上,在一片缭绕中,她眼睛里忽然有了悲伤的神色。她又活过来了,能悲伤就是活着,就恸就是活着。烛火在她眼睛里跳跃,凝结成一颗硕大的、有光的泪珠。


- END -

推荐阅读:人生的第3个本命年,都要死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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