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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[推荐]多情的疙瘩火

  • 秦岭的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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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回复:5
  • 发表于:2011/2/24 13:11:14
  • 来自:湖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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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情的疙瘩火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作者:王福升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我的九十岁的大姨,一手抱着一只猫,一手拿火钳去捅火塘里的疙瘩火。那疙瘩火就“轰”的一声窜出一尺多高的火苗子,“嘿嘿”地笑着去舔吊罐的黑底儿。那吊罐有像点怕痒痒的小女人轻声的叫唤着,一股子诱人的肉香味儿便从轻轻拍打着的盖子里飘出来,与柏树疙瘩火的清香味揉合在一起,一刹时便弥漫了整个的房间……时间是兔年的正月初五,窗外仿佛还飘摇着一些好看的雪花儿,但我已无心去看了,摇晃着的火苗儿带我走进了童年的时光里……
      郧西县河夹一带原先到处都被森林覆盖着,一到冬天,家家都烤疙瘩火。这一带的人礼性大,连烤火也是有讲究,没客时只烤桦栎树疙瘩火,那东西满山遍野多得是,随便到山上挖一个干疙瘩回来便可烧上三五天;有客时便在火塘里添上一个松树和一个柏树疙瘩。松树的油旺,火苗儿发红发亮,柏树的味香,火苗儿发蓝发紫,烧到火旺时,犹如一抹红绸、一抹紫绸在乳白色的烟雾里悠悠飘舞。随之,那一股难以言传的清香便扑鼻而来了。1968年的冬天下大雪,我和父亲翻山越岭到大姨家里去吃肥猪肉,烤的就是这种疙瘩火。隐隐约约还记得大姨夫在给火上的吊罐加着水,大姨柱着棍子一步一滑去雪地里拨白菜,两个大人烤着火拉家常。大姨夫“咕噜”着水烟袋说:“今年的运气还算好,阳历年,水库工地上加餐,一人半斤肉,那个打菜的跟我熟,还给我多打了两块,我扭头将饭碗端到后檐沟里去吃,趁人不注意,就在坎上揪下一匹南瓜叶,将肉拣出来包了,收工后就悄悄拿回来了。那肉肥哩,弄棵好白菜焖上一吊罐,就够一家人吃一顿。”父亲很羡慕地说:“我恁地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儿,若是遇住了也请你们去吃一回。”说话间,大姨回来了,抖着身上的雪说:“好大的雪呀,根本摸不住白菜在哪儿了,还好,还是摸住了两棵。”我看到大姨的手和脸都冻得像胡萝卜,在火上烤一下,竟然放出红光来。火头已经烧旺,吊罐也在“叽叽溜溜”的叫,肉的香味很快就约隐约现了。大姨又在土缸很深的地方掏了一瓢面,说:“升娃子都这么大了,还没吃过大姨做的火烧馍,今的有肉,就做一个。”大姨夫就高兴得把火塘里的红火灰拢了拢,一瓢拌匀了的稀面便“扑”地落了上去,于是整个的屋里便又有了一种田野里小麦灌浆的清香气息。我不知道大姨的手是怎样在红火灰里翻动的,只看到那火烧馍在她灵巧的手里变肥变大,后来就出现了一些鹅黄而匀称的花纹……我有点晕,因为吊罐里的肉味太香了,我看到一块块的肥肉在白雾飘渺的肉汤里夸张的打着滚儿,一屋子的人都围着疙瘩火,都仿佛进入了幸福的天国里……
      猫儿不知什么时候偎在了我怀里,叫了一声,把我从童年的回忆里扯回来。大姨拿火钳要打猫,说:“一点儿也不懂事的,好好的衣裳踩的尽是脚印子”。猫就从我的怀里蹦走了,在桌上打个滚儿,从窗棂间蹦了出去。小表嫂在厨房里炒菜,时不时将脑袋伸进来,怕落灰她新烫的头发顶着一方花手帕,很像一个时髦的女特务,她说:“你大姨是老糊涂了,老得像个不懂事的小娃子。她乱说些话表哥你只当没听到。”大姨确实没听到,她耳朵有点背,她说:“我们这媳妇菜炒得好”。又拿条毛巾擦我身上的灰,擦不净,便搬歪我的身子撮起嘴来吹,我幸福得闭上了眼睛,好像偎依在母亲的怀抱里。母亲在世时告诉我:外婆、外祖父过世时,大姨20岁,母亲才8岁,舅舅才5岁,是大姨一手拉扯长大的,现在,粗略算一下膝下至亲少说也有100人。如今上辈都走了,就大姨还活着,活得像个无忧无愁的小娃儿。据说人老了又回到孩提朦胧时代去,然后便走了,我的大姨快走了吗?我睁开眼睛望着她,她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?却反复地问我几岁了?说了人没有?我笑着点点头,她也笑,笑着拍了一下手:“我想起来了,我见过你媳妇的,是个女的,还有一点毛毛影哩。”说罢又坐在了圈椅里,快乐得像个小孩子。
      表嫂又把头伸进来说:“你大姨是个鸡扒命,儿子、媳妇都在城里,却接不去,接去了住不了几天又要偷跑的。”她说城里的房子像鸡笼子,接不着地气,也看不着老爷子的坟。”表嫂的一句话使我想起一件曾经想不清道不明的往事来:我的大姨夫是1969年春上去世的,卒年46岁,大姨属中年丧夫,怕她伤心,村人将墓地选得远远的,大姨却不允,选墓地在场院边上,从此坟地与场院一样的干净整洁,四季八节都要蔡墓。冬去春来几十年了,大姨的五男两女都长大成人了,大姨算舒缓了一口气,有空儿便坐在大姨夫的坟旁做针线。有多少夜里我曾想象那应该是我大姨一生最惬意的时候,她做男做女、做牛做马,一个人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独自撑起了一片天!那时节,风向已经转东了,迎春花儿又开了,猫儿在草地上打滚,雄鸡在坟头上高唱,山雀儿在枝头间醉醉地鸣叫,大姨轻轻地哼着一支谁也听不懂的歌……哦,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患难夫妻?什么叫人间真情?
      大姨的一个重孙子突然放跑了手中的电子猫,调皮地望着我的脸问:“表爷爷,你的脸上是什么?”表哥长娃连忙跑过来看了说:“是油,是楼枕上腊肉滴下的油。”我说:“不,是泪。”
      接着便泪流满面了,连晃晃悠悠的疙瘩火也看不清了……

[此贴被秦岭的风于2011-2-24 13:10:54编辑过] 

  
  • 秦岭的风
楼主回复
  • 发表于:2011/2/24 16:33:55
  • 来自:湖北
  1. 沙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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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真意切
  
  • ═╬尘封と翼
  • 发表于:2011/2/25 20:29:30
  • 来自:广东
  1. 板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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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文采  。。。。

       能把简简单单,朴朴实实的生活描绘的如此绘声绘色,我想楼主当时肯定是很感性,平淡中透漏的是对生活的另外的一种感悟。。。

   (后话:不知为何,看你这篇文章的时候,全身不自觉的发颤,呵呵,我想可能是朴实的方言文字引发了对家乡生活的一种怀念吧)


  
  • 秦岭的风
楼主回复
  • 发表于:2011/2/27 10:57:12
  • 来自:湖北
  1. 3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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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湖北作协会员、我的忘年交王福升先生的散文,感谢关注。
  
  • 秦岭的风
楼主回复
  • 发表于:2011/2/27 15:36:43
  • 来自:湖北
  1. 4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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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═╬尘封と翼
  • 发表于:2011/2/27 22:19:57
  • 来自:广东
  1. 5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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